派大星情感

我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件事的。

总之我在刨着土。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土下面有什么,没人告诉过我。

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明白。

这儿是哪,我连抬头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总之我在刨着土。

一下又一下,一下又一下。

天黑了,睡会觉。

刨累了,喘口气。

我可能生来就是为了干这个的。

挖着挖着手开始流血,血液又开始凝固,然后结成疤,然后又一次被挖破,又一次开始流血……无限重复着,和我的作业异曲同工。

一下又一下,一滴又一滴。

最后,疼痛消失了,饥饿消失了,睡意也消失了。

我只是傀儡,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纵着。

我本来就没有什么自己的人生可言。

我也并不是我。我只是工具。刨土的工具。

心甘情愿,任劳任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过了好一段时间,我突然想起,自己不是为了挖某个东西。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突然想起,自己是为了挖某个人。

张均从梦中醒来。

守在他旁边的也是个尽职尽责的人,立马就对他的醒来有了反应。

“先生,请不要马上起来,您的伤还没有医好。”

说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的是位穿白制服的女性,应该是医院特地找的会说中文的护士,赶忙把想要起身的张均按了下去。

“您的后背受了严重的伤,现在脊椎还有点错位,不过现在实在找不到医生可以来帮您,因为城里面的事情现在到处都是伤员和死者,您还是先休息吧,之后有医生有空闲就会给您安排看病的了。”

“想喝水……”

“哎呀,我居然忘了这件事,我马上去给您拿过来。”

说完这话,她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看来不仅是她的普通话不熟练,她的业务水平可能也不是很棒。

“要不然就不会在这照顾我了吧……”

张均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回忆着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一个男人,一个只令人感到胆寒的男人。是他引发了这场地震级别的灾难,也是他轻而易举地把张均丢了出去还打晕了他。

为什么他有这样的能力,不清楚;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不清楚。

但是那个人却像很久以前都认识自己一样,说着完全听不懂的事,还管自己叫——

“Forerunner……”

“先驱者。”

以为是护士回来了,睁眼一看,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一个拿褐色袍子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风的人,只听声音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

“这么说,你已经遇上它们了。”

“你是……哪位?”

“要解释这个问题比解决你现在的问题要麻烦得多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问了。不过我还真是不知道你是个中国人,以前长老告诉我你是住在伦敦,我还以为你是个英国人。”

“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医院的人吗?”

“我是可以拯救你,而你是可以拯救我们的人。”

看不到面容的兜帽下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压迫感,那是一种远在信念之上的东西,张均联想到的是“全知全能”这种存在。

护士拿着水杯轻轻地靠近了房门,她是院里极少数几个会说几门外语的护理,因此医院把那些不说英语的病人一股脑都丢到了她手上,而像今天的特殊情况,她更是一刻都没有休息过,像这样需要集中精神去做的事情,她反而没了平常的耐性,本来她应该狠狠拒绝,然后给那位中国籍的病人倒完水就去下一间病房换点滴。

但是要求她帮忙的人是特殊情况外的特殊情况,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就被差遣干活了。

“他就在里面3号床,现在他的背伤还很严重,请你们赶紧问完话,然后让他休息了。”

“这不是由你决定的,他无论怎么样,只要没死,人我们就要带走。”

“他的伤不是可以轻易活动的伤!如果强行让他动起来会更加严重的!”

“他的命早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说着这话的大衣男人拉开打算拦在门前的护士,大力地推开了病房的门,还待在床上的几名病人都看了过来。

病房左右各三张床,3号床是靠右手边最里面的一张,而那里也是靠近窗户,可以看到外面景色的最好位置。

窗外还是满目疮痍的伦敦,但是夜晚的到来还是让一切显得没有那么刺痛。

偶尔吹拂而过的微风把3号床床上没叠好的被子角吹得微微摇动,看样子这张床的上一位访客走得蛮匆忙。

“不可以轻易活动吧,哼!”

对着惊讶的护士嗤之以鼻,男人走到了床边,抓起了一样刚拔掉的吊针针头,还剩不少剂量的针头还在往外冒着葡萄糖溶液。

“你们医院一定有他的入院记录吧?”

“今天这么忙,有一个就收一个了,哪还能一个个去弄清楚的……”

“一群没用的家伙!”

他狠踢了一脚床头柜,把病房内的病人又吓了一跳。

“难得发现的‘者’就这么跑了!”

安静的伦敦夜晚,不知哪一处又发生了一样的崩塌,即使在极远处,窗户外也能听到那微弱得可怜的尖叫和求救。

男人毫无怜悯地望了黑夜一眼,忿忿地离开了病房。

交通已经完全瘫痪了,被用轮椅推着的张均看着夜色下已经被破坏得没了原本样子的城市,几乎差点呕吐出来。

“你还是先做好心理准备的好,后面有的是让你难受的。”

用轮椅推着他的那个神秘的老妇人好像没把这些惨状放在眼里,但是却是她告诉自己父母都已经去世的事,让自己去店里看一眼。

“我爸妈他们都在家里没逃出来吗?”

“来不及啊,那家伙的攻击太突然了,涉及范围又大,不过没想到这么强的会出现在这,之后对付起来就很麻烦了。”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那个人,那个制造地震的人也像是认识我一样……”

“那当然了,你就像是哈利波特在魔法世界一样出名啊……好像不太准确,大家是知道哈利的,但是你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才让人知道的,不过你们一样也很遭坏家伙们恨就是了。”

“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听不懂。”

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把自己带出了医院,还说着他的父母已经去世了这样的话。无论是哪件事,对于张均来说都太难以信任,连脸上要挂什么表情都搞不明白。

“Forerunner,你自己也说过这个词吧,先驱者。”

“先驱者?”

“还记得以前给你做过的占卜吗?”

“……啊?你是!?”

张均想起了大学时期和女朋友约会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后巷遇到的莫名其妙的占卜师。

“就是你当时在说一些什么会死掉之类的话吧,你不觉得这种话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吗?”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信,因为无论你信不信,宿命都是早就注定的了。”

张均想回头,但想起她的脸是被兜帽遮住的,想看着她的眼睛反驳她都做不到。

“我是不信宿命的。”

“宿命这种东西就是无论你信不信,无论你再怎么挣扎,它都还是会发生,所以宿命才是宿命。”

她丢了一本厚重的红色古书到张均的大腿上,那么大一本书都想不到她是在哪里拿出来的。

“好好留着,这本书估计要伴你到死的。”

“不要随随便便就把死啊什么的挂在嘴上,我还活得好好的,我父母的事也不用你操心,我自己回去确认。”

张均自己推了一下轮椅,往前多走了几米,回头看着那个神秘人。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好,我只知道那些只相信宿命的人,永远不会得到好结果的,我自己的命运应该由自己去决定。”

“就像是主角才会说的台词,也太老掉牙了,你知道一年里面我有从多少部电影里面看到你这样的主角吗?就没有点更新鲜点的台词吗?还是说你们先驱者每一个都是这么蠢的,所以才能一个个地去牺牲自己。”

“牺牲……”

虽然对她的话抱有疑问,但是张均决定还是不再追问下去了,毕竟眼前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像是可以相信的。

“你带我离开那里,还走了这么远,我除了对你表示感谢,也没有办法报答你了,如果将来有机会,你可以到张家的茶器店来,到那时候我会想办法回报你。”

“哼哈……”

袍子里面发出了不像笑声的笑声,有些让人恶心。

“It'd be a shame to see a lifetime of work go to waste.”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也很期待之后有机会去拜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说的茶器店,应该就是那一家吧。”

张均顺着她那只不像老人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他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一幕。

很不幸的,那条“地狱之壑”还是经过了他们家的店铺,把一切,一切都带走了。

那一片几乎没有一栋建筑物得以幸免,全部化为废墟,那样的惨景就在眼前突兀地出现。

张均感觉得到自己想要哭喊,却没有力气,连想要拼命酝酿起来的悲痛情绪也逐渐消散,有另外的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Old age should burn and rave at close of day,

(日落时,年暮之人应当燃烧呐喊)

Rage, rage against the dying of the light.

(怒斥,怒斥那光的消逝)”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