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情况跟其他的‘者’不同，因为你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在使用能力，而且付出的代价也远远不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

使用能力的时候要更慎重，而付出代价之后也必须要弄清楚究竟失去了什么。

“你这一次有没有使用‘圣约’？”

“在我记忆里是没有……”

“你能不能想起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记忆？”

“能想起自己失去什么记忆的话，那就不算失去记忆了啊……”

是个悖论呢——余秋源可以说是挣扎着想用手臂从床上支起身子，毕竟想要继续谈话的话，那样躺着除了不方便，还有些不礼貌，商严也好心地帮他把枕头摆好，让他可以坐着谈话。

“这一次我记得有好几次都会突然间头痛，虽然之前偶尔也有时候会这样，但这一次进入的时候频繁了很多。”

“……这样就很不好，你不能不明不白地用着这些能力，要不然哪一天你也会不明不白地被剥夺属于自己的身体控制权，现在连那些能力的本质我们都还没有搞清楚，如果再这样使用下去的话，哪一天你变得不再是你，而身旁的人都不知道的话，那不等于是将你所重视的身旁的这些人，你所想要守护的这些事物都一并地破坏掉了吗？”

忠言逆耳而绝非虚假。

商严的声音在冰冷的房屋里空洞洞地回响。

虽然让气氛变得沉默下来，令余秋源感觉有些抱歉，但他还是只能语塞，毕竟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正论。

要光这么互相看着指不定要到什么时候呢。

说不定觉得是互相看着的人只有自己，而商严只是在冷眼看着自己而已。

余秋源尴尬地想要起身下床，可是体内的某种异样让余秋源吃了一惊，这也让他无法简单地坐起来。

“已经给你打了一些麻药了，所以你现在只要休息就好，别想着起来了，你的身体也没有办法在那种战斗之后再承受其他的运动了。”

“虽然很抱歉，这么好的床铺有点太不合适了，不过怎么说呢……我……想上厕所。”

商严好像对他的这个回答很是意外，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平常的严肃。

“床下有尿桶，自己解决吧。”

“啊……？”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好像在用行动表示着这些事情跟自己无关。

啪嗒啪嗒啪嗒。

门也关上了。

“喂喂喂……”

他仍然深埋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那是一个接近末日，到处都是熊熊大火燃烧的黄昏。

心中早已没了一切的杂念。

无边无际却又无休无止的自我。

见之悲怆，言之忧伤。

悲伤与欢喜交织在了一起。

人与人之间相互交际而生的尘世孽障。

而远离这一切的正是眼前这一遥远世界的风景。

那是第一次见到，那个不存在的东西的时候。

实际上存活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了，多得几乎可以把人类这个群体继续延续下去，好让他所做的一切努力没有白费。

自己所做的努力？

自己是为了什么努力到了现在？

看到了眼前有人正在对自己手掌合十参拜。

还是说在对自己身后的那死后乐土低眉顺眼呢？

再过数百年，不，再过数千年，它的存在方式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还太早。”

这样说着。

而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风景。

“这样啊……这是，梦吗？”

不合时宜地沉溺在伤感，这种情况似乎也因为醒悟而停止了。

自己还没碰到过这样的事，本以为不会这样没有任何疑惑的把梦判断为肯定不是梦的。

“旁边的都是你弄出来的幻觉吗？”

“当然没有，我在这里没事干虽然是事实，但也不会去改变你梦境里的东西啊，毕竟这可是你的梦境。”

朝着一旁望去，那是过去不曾见过的一些建筑物群。

几乎可以说是很随便地用砂石堆积起来的小堡垒，或者是一些用着难以言喻的金属铸造的超高大楼。

而关键点是这些建筑物看起来都是一些不规则的形状，完全无法想象是怎么在地面上建造起来的，不过好像所建造的那个地方也不是正常的地面，一样是有着不规则构造的……

“不对啊，这应该不是我的梦吧，我都没见过这些东西。”

“怎么会不是呢？这里肯定是你记忆深处的梦啊。”

他说的没错。

嗯？他说的没错吗？

深层的记忆也像这样，被如今的生活同化而淡薄。

本来人类的记忆，人类的印象就会像这样渐渐劣化。

毕竟，比起过去的种种，人类更加期待如今的现实，人类就是这种东西啊。

“明白了吧？”

“……”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早晚就连当下的这些回忆，也会被将来出现的新元素所吞没吧。

既不是无情，也不是寡义。

既然有了总有一天会消失的预感，如今只要鲜明地梦见这些记忆感觉就很好，即使记不起来是不是真的体验过。

无论是在现实还是在异世界，就算是24小时之后的今天，同昨天相同的风景却都已消失不见。

……类似的也还有很多。

“不对啊……可我真的对眼前的这些景象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也不该是我经历过的吧，这和我们的时代那些东西完全都不同。”

因为轻微的眩晕，闭紧了眼睛。

多多少少……虽然还是理解不了，但是可以感受得到，有些东西不太对劲，就算是梦里发生的事情，这也有点太不像话了，绝对不能接受。

“那就是你的记忆，谁都没有办法从自身的梦境里面找到一份跟你这样的梦境相似的存在了，这是只属于你的，因为只有你才能直到那种时候还能看到那样的景象。”

地面突然变成了一种极为清澈的天蓝色，反而头顶上的天空却变成了如地板一般的灰。

这种天地倒转的感觉，不仅仅是头上和地下的东西发生改变，就连人类——那些在记忆中还存活着的人类，也因为这样的改变而向上空飘去，在漂浮的过程中，每个人都逐渐死去或者老去，仅仅是看到了那个如地板一样的天空，却没有能够想象到居然有那么高远的距离，人们在飞上去的过程中经历了各种各样的异变，就连一些不该出现的死物也开始阻拦在他们上升的道路上，然后杀死他们。

“怎么回事这是……这难道是我的记忆？”

“这当然是你的记忆，不要不承认也不要怀疑自己，虽然你只是刚刚获得的的，这绝对就是你的记忆。”

“这简直就是末日啊……”

“是的，这就是末日。”

“那……这就是未来？”

“不。”

他的那个停顿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你的过去。”

喉咙有点干了，而身体似乎因为过于深沉的梦境而变得沉重，自己想要起身的动作都被某种不可抗力阻止了。

小窗中射进来的灰色日光让余秋源的意识渐渐恢复了。

“好痒啊……”他忍不住想要翻个身，但是身体的麻痹还没有好转，于是他只能依靠视线来进行对状况的确认。

只靠转动头部来看这这个房间，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机器人或是其他什么东西。

这间房间虽然有着很高级的装饰品，但是却像个没有人住的公寓房间一样，缺乏最必要的个人特色。

外面应该已经接近中午了。

天空依然阴沉，秋季的阳光很弱。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白天应该是周一的白天了。

这时候伦敦应该开始下雪了吧——余秋源的脑中突然想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可能是因为梦到了一个不怎么令人开心的梦吧。

最后，余秋源发现了坐在自己床边椅子上动也不动的梅宇菲。

“……早，为什么看到我醒了也不说话？”

余秋源有些不满地向她打了招呼，不过他的舌头还很僵硬，他可能是在为着对方无表情的脸而不满吧，不过他并没有漏看梅宇菲泛红的眼睛。

“你是晚上没睡觉吧？这样皮肤会变糟的。”

“没关系的，昨天上半夜都是商老师在这里守着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在自己床边守了一整个下半夜，直到第二天中午。

“……你应该很口渴了吧？”

“……有点。”

梅宇菲企图把水杯递到余秋源的嘴前，不过余秋源在那之前还是先自己把水杯拿了过来，这种举动要是真的让她做出来，自己也会尴尬得喝不下去了。

“最后怎么样了？”

“……什么？”

梅宇菲一时没能理解。

“我失去意识之后跟他接着战斗了对吧，到最后怎么样了？”

“你们打到最后两个人都一起倒下了，然后他先醒来了之后就离开了。”

“那就是我输了啊……”

“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鬼’说要给我们奖励，因为我们在和他的战斗里面都尽力了，它把一个东西塞到了你的身体里面，我们之后回来的时候查看过你衣服里面多了一张纸。”

“……什么东西？”

“是一张……中心医院的病危通知单。”